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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4 章把我從這腐化的世界喚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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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4 章把我從這腐化的世界喚醒

隔夜的茶水會渾濁,腐爛的柿子會發黑。仿若對著無底的深谷說話,不被允許靠近,不被探聽糾察,無論本人抓狂還是勸說,亦不為其所容。

到底是莫可奈何的。

世間情誼,說簡單簡單,說覆雜也覆雜,講究天時地利人和,少一個都不成。

人和方面,世初淳向來秉持著合則能成,不合則散的觀念,免得緊巴著不放,強人所難,翻落了個難堪。

時長勸慰自己莫強求,求到最後,一無所有。卻沒料到有朝一日會面臨二者山不就我,我不就山的局面。

從一開始的人挺和的,等了好久,等不來恰如其分的天時地利,以至今時今日,天時正佳,地利方好,許諾於她牽手的人卻背道而馳。

她以為自己和織田作之助之間,不會出現什麽大的問題。兩人的性格皆非劍拔弩張之輩,頂多一同喝著茶水躺在被爐內。而她以為的,偏偏只是她以為。事實證明人不要太過狂傲,不然總會有現實作對。

世初淳的第一反應是笑,當面臨的困境如此直白明確,除了維持著表象的體面,莫非是要他哭喪著一張臉?

不知從什麽時候起,面對一籌莫展的局面,她已然習慣性地戴上了強顏歡笑的假面。等發覺時,摘都摘不下來。

感情的聯系太過緊密,要用蠻力扯斷,就感到牽扯頭皮的陣痛。感受到的內驅動力毀滅是這般明顯,先前為自己指明的道路,走到盡頭,只有光禿禿的懸崖峭壁。

從心窩凝實的冰霜結成長塊,形成一柄無往不利的長刀,一直刺到嗓子眼,一張嘴就嘗到了血腥味在喉。

不要去想,不要在意,不要較真他的話語。

要維系家人的情意,就要盡量屏蔽自己的感受。豎起厚厚的心墻,才能有效地保證自己安全無虞。

一家子人在同個屋檐下進進出出,這裏摩擦,那邊磕碰,多的是滋長的矛盾不可言說。

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重覆席卷,漸漸成為豌豆公主幾十層被子下無法忽視的豌豆。

若非打定主意從源頭斷絕關系,就得在相互忍讓與包容裏,忖度彼此之間的距離。在享受親情的溫潤之際,承擔與之帶來的錐心之痛。

與其說織田作之助忘記,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他根本沒有相關的回憶。一切只是存載在她大腦重覆播放、自娛自樂的影像而已。

是她一廂情願,以在這個時空不曾發生過的,莫須有的過去,強行為在武裝偵探社勤勤懇懇工作的人員扣上罪名。

她不能這麽自私,打擾別人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歡喜。

“我只是很高興……”無處安放的手,要左右手十指相扣還是藏進寬深的衣兜。以往流利的語句,在此時此刻連吐露也磕磕絆絆,幼稚園裏牙牙學語的孩童都要笑話她了。世初淳說:“您活著,孩子們也活著……”

“這是詛咒嗎?你在威脅我?”

紅發青年像是一頭悉心養育小動物的豹子,哺育的幼崽沾染到其他動物的氣息就辨別不出來。

看到孩子沒有第一時間迎接,咬住她的後脖頸叼回自己的窩,讓她二十四小時承受自己綿密的關註與寵愛。而是翻臉無情,將其視之為威脅,乃至於拋棄。

織田作之助眉頭挑動,兩指夾斷指節間夾著的長煙,冷冽的目光比成型的冰錐還刺人。他摁滅煙,心道港口黑手黨的人果然不容小覷。

燃著火星的煙頭驟然熄滅,世初淳心中好像也有什麽東西跟著被滅掉了。風一吹,洩露了內裏龐大的空洞。

她是一名提著燈盞獨自前行的旅人,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內心的燭火。

然而最深的傷害來自最愛的人,最親近者可在致命處嵌入最深的刀具。這才發覺四下皆暗,沒有其他可供照明的光源。

“夠了!”

芥川銀撐著墻壁,顫巍巍地站起來。

“你們要找的芥川龍之介的妹妹——就是我,芥川銀!我是根據自己的意願離開哥哥的,不管是你還是哥哥,都沒辦法扭曲我的意志,更別提要我落入與港口黑手黨為敵的武裝偵探社手中!”

是這樣嗎?

織田作之助自認為才智平平,無從識別他人的陰謀詭計。好在他所在的組織裏,有一位能夠看破計謀,洞若觀火的天才。他決定申請場外支援,打電話給武裝偵探社的外置大腦——江戶川亂步。

是江戶川的話,想必能很輕易地辨別出女生言語裏的真偽。探查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,包括指示他下一步該如何行動,是順從自稱為芥川銀的女性的意願,放她們走,還是先二話不說扣留下二人,等著芥川龍之介回來再說。

織田作之助手持電子設備,撥打一通號碼,完全不擔心兩人會趁機襲擊。

不論是正面攻擊還是側面偷襲,交替作戰亦或者圍攻而起,他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同時壓制下她們。

播出去的號碼遲遲無人接聽,聒噪的嘟聲比蟬鳴還撓心。

他想起來了,這位夥伴對在意的事很在意,哪怕是譬如爭奪零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。對最不在意的事,哪怕是剛剛加入武裝偵探社的同伴的性命也會棄之不理。武裝偵探社真是聚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人呢。

嘛,他也算是其中的一位吧。

雖然織田作之助自認為自己正常很多。

他只是個拿起槍就知道怎麽使用,殺人跟呼吸跟簡易,一個人完成一個組織的成就,做到巔峰水平就激流勇退的人罷了。

轉行做的偵探也相當不入流,寫小說純屬是為了興趣。不抱有必定能獲取功名的自信,收養十來個孤兒不貪圖善名,他不需要那些。至於那位首領說的獲獎,算是發掘自己愛好上獲得的勳章吧。

芥川銀先一步接到了港口黑手黨本部層層被突破的消息,她的手狠狠抖了抖,“沒有時間再耗在這裏了,我要去見哥哥。他不能再待在那裏,他會死的!”可是,這個男人,還有首領夫人……

秘書扶著墻,進退兩難。

空氣中夾雜的煙草味久久不散,織田作之助低下頭,世初淳昂著首,兩人的視線在躍動的塵埃裏緘默地交錯。

說不完的話,總有截止的時候。賞不完的花,次日就會掉落。放過該放過的,錯過該錯過的。他們之間隔著一條隱形的河流,裏頭翻滾著駭人的波濤。春江水滿,充沛的雨水溢出載滿了的湖泊。

“父……織……”躊躇的唇齒逸散出冰冷的白氣,微弱的吐息蒸發了疏遠的間距。衡量著雙方現時的身份,更改反覆掉往昔的稱呼,直到找到其中合乎尺度的,能夠保持好合適距離的那一個。

最後探得到只有一片空洞。

“這位偵探先生。”

時好時壞,終究會迎來不幸的生活,是克制著力道的慢刀子割人。受著屠宰的獵物沒法逃脫,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鋒利的屠刀起起落落,期候著哪一天能真正地等到徹底的手起刀落。

等到徹底失去了,又陷入渾渾噩噩之中。終於紮透了的忐忑不定的心,認為割塊肉,給點吃的日子過得還不錯。

要有所得,必當有所失。把靈魂出賣給魔鬼,交換來他們的和平安樂,多麽劃算的買賣,多麽便宜的代價。

不過是無法相認,被視為仇敵而已,也沒什麽。

不過是……

不過是……

想要勉力擠出一個笑容,最終呈現出事與願違的結果。

臉頰的兩團肉不配合,跟冰塊似的凍住了。面部表情失控,偏偏要維持住。一擡眼,眼睛就發酸,咧起唇,嘴角就忍不住下撇,在腮幫子好像塞進了一整顆去了皮的酸檸檬。

她的臉是不是僵掉了?她看起來是不是很像一個受不了冷場,百般活躍氣氛的小醜?

融金落日,煙霞漫天,幹啞的嗓子喊不出他的名字,凝視著的人由始至終回以冷漠。

沒有同伴的幫助,織田作之助按照自己的判斷行動。他跟護犢子的母雞一般,開門見山,“你不會再出現在我和孩子們的面前,對吧?”

聞言,女生好似被某種無形的子彈頭擊中。他只是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,如實陳述。整得好像他欺負了她似的,織田作之助忽略掉浮現的困惑,這份演技浪費在他身上實屬浪費。

女生不敢置信地望著他,在觸手可得的方位,那一眼投射過來,仿若遙遠得隔著千山萬水。

隨心所欲的偵探不在乎,反正無關的人不在他的關照範圍。

對,就該這樣。織田作之助對自己說。

沒有什麽好擔心的。不過是個敵對立場的陌路人。

他們從前沒有聯系,現在沒有,以後也不會有。他預備放過威脅了自己孩子的家夥們,已是心慈手軟。再多的就要不得了,孩子們是他的底線。莫怪乎被觸怒的猛獸觸之即死。

織田作之助乘勝追擊,“告訴我,你會從我的世界離開,永遠不會再打擾我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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